维尔莱什在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家中得到消息：注册入读法明顿大学（University of Farmington）的130名国际学生已被拘捕。原来这是一所假大学，由美国国土安全部的卧底探员运作，为的是调查移民造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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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尔莱什对英国广播公司（BBC）说，当时他慌了，因为他也是这所位于密歇根州的大学的600名注册学生之一。“我不知道应该相信什么。我以为那是谣传，但第二天整件事就曝光了。”维尔莱什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离开美国，2月4日他就回了印度。
BBC援引美国移民及海关执法局的消息称，除了学生，还有8名“招生人员”被控“串谋实施签证诈骗和收容外侨人员牟利”。印度新德里电视台2日报道称，从名字看，8名嫌犯全部是印度人或印度裔美国人。
法明顿大学于2015年“成立”，目的是帮持学生签证到美国的外国公民通过转入假大学留在美国，并借此获得工作签证。BBC表示，此种操作非常普遍，美国官员将这类大学称作“签证工厂（visa mill）”，将这种诈骗行为称为“pay-to-stay（付费逗留）”计划。
不过，法明顿大学跟其他“签证工厂”不一样，它是由美国国土安全部设立的，属于名为“追纸”（Paper Chase）的秘密行动，旨在识别从事移民欺诈的中介和个体。该校职员全是美国联邦特工，他们吸引留学中介，再由这些中介招揽外国留学生，提供成绩单等记录以欺骗移民局。
这种“钓鱼执法”在美国屡见不鲜。美国《侨报》网站报道称，2013年美国国土安全部就曾开办“北新泽西大学”，2016年收网后21人遭逮捕，其中多数来自中国和印度。
BBC表示，美国长久以来都是印度学生偏爱的留学目的地。2017年至2018年间，持有学生签证者当中，有近一半来自中国（超过37.7万人）或印度（超过21.2万人）。虽然对国际学生而言，留在美国工作已越来越难，但现有的签证政策尚未完全收紧。不过有关顾问表示，由于签证系统的选择之多和文件手续之繁复很可能让人摸不着头脑，留学生较易受到虚假大学和招生人员的欺骗。印度官员因此为被捕留学生鸣冤，认为他们可能被骗了。
“我没有别的选择”
维尔莱什于2014年到美国，在加州的西北理工大学攻读硕士学位。他在2016年毕业，西北理工却在同年失去了STEM（科学、技术、工程及数学）认证资格，该认证资格能帮助学生申请延长工作许可有效期。没有它，维尔莱什可能只能在美国工作一年，于是他决定注册入读另一所大学。
在一个朋友的介绍下，维尔莱什知道了法明顿大学，朋友还帮他联系了一个招生人员。BBC报道称，现在该招生人员也在被捕人员之列。
除提供网上课程，法明顿大学还提供“课外实习许可”（CPT，Curricular Practical Training的简称，是允许学生在校外合法打工的一种工作许可，且工作领域必须和学习领域相关，学生可以边工作边挣学分）。在美国，许多院校能提供这样的许可，这也被视为某种漏洞，让那些更想在美国工作而不是学习的学生有了可乘之机。维尔莱什于2017年10月注册了法明顿大学，旋即得到了课外实习许可。
维尔莱什对BBC说，他已尽他所能去核实该校的资格。他浏览了学校网站，当中有一些学生在课堂、图书馆和校园其他地方的照片。印度《印度教徒报》网站称，法明顿大学的“包装”十分逼真，网站域名带有教育机构特有的“.edu”标识，甚至有个伪造的社交媒体“脸书”网页。网站称，学校位于底特律郊区，本科生的学费为每年8500美元，研究生的学费为每年1.1万美元。
“我打了网站上的电话号码，询问课程。我被告知，他们排好课程就会告诉我。”维尔莱什告诉BBC。他还将自己得到的那些学校文件和在其他学校就读的朋友的文件进行比较，几经确认，终于放下心来，然后痛快地付了学费。
维尔莱什等待开课等了一年多。在这段时间里，他继续工作和申请H1B签证，这是种非移民签证，允许美国企业雇用外国人当技术劳工，主要是科技工人，期限可达6年。
“我没有别的选择。”他说。
“这是引诱犯罪”
25岁的斯拉万提（化名）在2016年年末毕业于西北理工大学。和维尔莱什一样，她也只有一年的工作许可。于是她也注册入读了法明顿大学，获得了令她能在美国工作的课外实习许可。
不过和维尔莱什不同，她未能及时离开美国。1月30日，美国国土安全部的人员来到她位于加州的寓所，向她问讯。“我现在脚踝上戴着监控器，被建议不要在未通知他们的情况下离开美国。”她在电话中向BBC表示。
斯拉万提说，她从一个注册入读法明顿大学的朋友那里知道了这所学校。虽然她付了学费，但没有去看学校的网站，也没有核实任何信息。她无法回答，网上课程一直没有开始，自己为什么没有产生过怀疑。
斯拉万提说，她被告知可以选择“自愿遣返”，但这将附带10年不得入境美国的禁令。另一个选择是等候3月的法院听证，希望法官能心生宽容，缩短禁令的时间。“我很困惑。我想回印度，但我的未来看起来很迷茫。”她说，“我整天待在家里，没有别的事可做，我的钱也快用完了。”
“这是引诱犯罪”，“应受谴责”，印度媒体对美国的“钓鱼执法”怒不可遏，众口一词地大加抨击。据《印度时报》网站披露，由于被捕学生多数属于印度少数族裔泰卢固人，北美泰卢固人协会已介入此事，公开指责美国执法部门的做法“荒谬至极”且“毫无公平可言”。印度海外家长协会也谴责美国“钓鱼执法”的做法，称此举“会对学生及家人造成伤害”。
美国政府对此予以否认，声称学生是在知情的情况下注册入读了这所虚假的学校，为的是签证上的利益。美国国务院一名发言人向《印度斯坦时报》表示：“这个项目的所有参加者都知道，法明顿大学没有导师，也没有课程（无论是网上还是课堂授课），也知道自己在实施违法行为，意图通过诈骗手段逗留在美国。”
多数学生过于依赖中介
维尔莱什此前贷款150万印度卢比（约合2.1万美元）支付学费。第一所大学花了他3万美元，法明顿大学花了他2万美元。他不得不向朋友借钱，才买到了回国的机票。至今，他仍然没有告诉父母他为什么回印度。“他们以为我是放假，但实情是，我没有工作，还有学校贷款要还。我父母要是知道了真相，会崩溃的。”维尔莱什告诉BBC。
他的父母是农民。维尔莱什曾经希望挣一些美元来补贴家用。“我是独生子，我想要照顾父母。我们没有土地，没有房子，我想去美国多挣一些钱，好给一家人在印度买一所房子”。
印度留学机构“格鲁威海外教育咨询”的创始人巴斯卡·普林纳蒂对《印度斯坦时报》表示，这样的梦想——在美国找一份挣美元的工作——是大多数印度留学生的动力。“超过90%的学生是在找一条永久居留的途径。他们当中很少有人会关心大学的声誉问题。”他说。
“对一个学生来说，能去美国就是头等大事。”在印度城市海得拉巴工作的留学顾问斯里莎·辛格瓦拉姆告诉BBC，这个城市的美国领事馆发出的学生签证比印度其他地方都多，“我们收到一些想去（美国）想疯了的学生的请求，问能不能‘修改’一下他们的文件，让他们能够进入美国的院校。我们会拒绝这样的请求。”
辛格瓦拉姆表示，问题在于，多数学生不理解申请或签证的程序，过于依赖中介和顾问。
目前，维尔莱什在海得拉巴找工作，但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到美国。“为了实现拥有房子的梦想，为了能够照顾父母，我想回到美国，在那里再留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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